alex19860930

Spring Encounter 偶遇春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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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oshua Doe:

迪克朝杰森俯身,以确保他明白这一切都是认真的,这堆烂摊子本来就让他焦头烂额了,没有理由不去生气,不是吗?为了迎合他落下的每一个重音,风卷着雪花砰砰地用力拍击脆弱的玻璃。


“好吧好吧好吧……”杰森不知道是在安抚迪克还是安慰自己,举起双手,深呼吸了一下,天哪,空气又干又冷,几乎有冷藏箱里的味道了,“冷静点,伙计,呃……我很抱歉,喔!”


灯突然灭了,大概是电力系统终于不堪重负罢工了。


“冷静点……好吗?我承认,我相信都是真的。抱歉,我不应该质疑你的‘神奇力量’……嘿?嘿!”


杰森惊恐地循声,发现窗户的边缘有细小的裂纹在蔓延。至于迪克,他的眼睛只剩下边缘一圈蓝色,浓黑正在侵吞不属于它们的位置;他撑着大理石桌面的拳头骨节泛白,露出的小臂上静脉凸起。


“啪!”


“嗯?!”


迪克捂住左脸,怔怔地垂下头。杰森像烫着一样迅速地收回手,不自在地藏到臀后。


“……不好意思。”挨了一巴掌的男人反而率先道歉,慢吞吞地揉着面颊。就在那一刻,温度明显回升了,暖气正常运作的细微蜂鸣重新响起;窗外鬼哭狼嚎的风声委屈地弱了下去,树枝精疲力竭地晃悠得吱呀作响;头顶滋滋作响,叮得一声,光明又现。


暖黄的光泽兜头而下,笼罩在迪克身上,他放下手,双目海蓝,波澜不惊,只是脸上一片显眼的红色略显滑稽。


“咳嗯……我,我才要道歉……”杰森在对面抓耳挠腮,尴尬到四肢不协调,“我,那个,抱歉,就是,呃,你知道,跟踪你的事……还有刚才那巴掌……”


迪克随和地拍拍他的肩膀:“打得好。”他温热柔软的手掌从杰森肩上滑落,兀自走向客厅,“如果你不打断我,问题就大了。嗯——我没想到已经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……”他的声音从看不见的地方传来。


杰森用力睁眼,摊手做了一个不可理喻的动作,也跟了过去。


“说实话,我完全跟不上你的节奏。你说要告诉我你是谁,然后整片街区就差点被暴风雪刮走。你是……暴风女?”


“什么?不是。”迪克站在茶几边,弯腰在一堆纷乱的纸张里翻找,“你完全弄反了。我的工作,嗯,有点复杂,因为涉及了好几个领域,甚至高达精神层面。……呃,在正常情况下,参考我一周的工作记录和进度,哥谭不应该还是这么冷。”


“厄尔尼诺现象嘛,不光哥谭是这样。”


杰森没有漏掉迪克微不可闻的轻笑,那好听轻巧的送气莫名其妙地令他心跳加快。


“有一部分是因为它,但厄尔尼诺影响的是整体,”他捏起一张影印,张开双臂在空气里挥动,画出一个椭圆,“而我要解决的问题是局部——针对哥谭这一个地方……嘿,杰森。”


其实他不用特意招呼,因为杰森的眼神一直徘徊在他脸上,上不出额头,下不过下颌。


“这张脸对你来说熟悉吗?”


纸上黑色的油墨几乎糊成了一团。杰森倾身,辨认了十几秒,摇摇头。打印出的正面照里胡子纠缠,眼神虚浮,饱经风霜的老人可能是任何一个屈身蜷缩在纸箱里过夜的流浪汉,而他本就沟壑纵横的脸上一道斜跨的狰狞疤痕就是艰难处境的证据。


“真遗憾……”


迪克没再多说什么,难以忍受的沉默成功地逼退了杰森强烈的探究欲望,他最后一次道歉,轻手轻脚地带上门。


门完全关上前,他停顿,又看了一眼:迪克没有坐下,宁可弯腰站着,整理着那堆杂乱的资料,他几缕额发垂下来,又被细白的手指抚向后方。他看起来普通又美好,如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。


 


巴黎春天的遮阳棚被撕坏了,一条一缕,可怜巴巴地被微风梳理,支架也弯成一个别扭的角度。小女儿奥黛丽的耳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她英语最好,负责和修理工联系沟通,撑着胯部在店门口犯愁地仰着头,看到拎着干洗袋的杰森后,笑容满面地挥挥手。


“……行,那就定下来了,下周二下午三点,好的,谢谢,再见。”


女孩挂了电话,抱过干洗袋:“谢啦,杰森,还麻烦你送过来。”


“客气什么。”杰森帮女孩推开咖啡厅大门,跟着进了店。“老乔治呢?”


“喏。”奥黛丽朝一边的卡座努努嘴。


老乔治臃肿的身体像以往一样只有一半挤在餐桌和沙发间,他正身体前倾,用意大利语飞快地说着什么。他对面一个衣着褴褛的老人忙着往嘴里送店里的招牌意大利饺子,频率很快,让杰森惊讶于他竟然没有噎住。老人胡须鬓发花白又蓬乱,偶尔才回应一两句,都是简短扼要的句子,抬头也不超过十秒。


杰森僵住了,他赶紧后退两步,不去打扰两人的对话,蹑手蹑脚的,甚至害怕被老乔治注意到。


“嘿,乔琪亚。”


他勉强地微笑,走进后厨,左顾右盼,假装不经意地拨了一下门,让它虚掩上:“那个,有水吗?谢谢……”接过玻璃杯,他舔舔干燥的下唇,装作不经意地打听:“老乔治的老乡来看他了?就是那个深色皮肤,脸上有道吓人的疤的老先生。”


“不,不是。”乔琪亚和奥黛丽对视一眼,两人面色都有些复杂。最后还是小妹先开了口,她在围裙上擦拭双手,嗓音听起来像故意在强调客观公平的律师:“那位……嗯,先生,”她唇角抽动,“是一个流浪汉。从去年年末开始,每天晚上打烊以后会讨一些残羹剩饭,然后在我们的屋檐下睡觉。本来我们都觉得挺讨厌的,爸爸也想赶他走,但……你瞧,一天,那老头突然用我们的母语来讨水喝……你也知道啦……然后就……”


杰森咽了一口水,点点头,接近六十岁的老乔治当时一定挺惊喜的。


“真想不到。”


“是啊……听说他原来一直住在玛莎公园的桥洞下面,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变了主意,跑了两条街流落到我们这儿来了……”


“嗯,老乔治心肠可真好。说实话,我第一次碰见他的时候场面可不好看,不过他可是镇定得不得了。”


女孩们注意力也被转移到回忆上,纷纷嘲笑起杰森当初的年轻气盛和鲁莽。


“嘿!别笑啊!谁让他当时说着意大利语,也不管后面还有没有人追着,就把我拖进了厨房——我本来吓得要死,以为碰见西西里半岛的汉尼拔了!”


两个女孩前仰后合,乔琪亚边笑边喘着气挤出一句:“我当时还以为是我们订的冻猪肉到了!”


杰森也跟着夸张地大笑,满心焦灼地等待着可以告别的时机。


乔琪亚和奥黛丽气喘匀后,他赶紧找了要看店的借口,急急忙忙地和她们告别,同时谢过两个姑娘送的刚出炉的千层面。


“杰森,说到第一次见面,你也别在做那个‘副业’了,真心的,太危险了。”


乔琪亚善意地叮嘱他,带来春风拂面般从未有机会体验过的大姐之爱。


他摸摸自己已经长出一指节长的粗硬短发,还能感觉到伤口处新生的柔软,心事重重地点点头。


 


迪克家无人应门。


杰森插着口袋,左右踱步,鞋底用力地蹭着地面,忽然又返身跑回屋里,猛地拽开抽屉,拿出厚厚一沓被燕尾夹固定住的票据,拇指抵住一边,纸业唰唰翻过,停在圆珠笔记的一张。他闭上眼,难得无声地念了一句上帝保佑,输入了号码。


“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。”


“他妈的!我就知道!”


他在空中挥拳,既迷茫又愤怒,像闷在湿稻草下燃烧不完全的火苗。他没道理这么着急,不是吗?其实他和迪克那些魔幻的破事完全没关系,当时把毒藤从警局弄出来以后,他就不应该再和迪克有来往。杰森的直觉一向很准,他从开端就嗅到了阴暗气息,却无法解释,事情的走向已经超出他的预料,不,不仅是预料,这都超出科学范围了!


我把自己卷进什么烂摊子里了啊?!


他抱住头,想冷静一下。


 


“咔哒咔哒”


有人上来了,停在他这层了。


“咚咚咚”


有人在敲门?


“咚咚咚”


杰森屏住呼吸,慢慢起身,脱了鞋子,光着脚踩在地板上,猫着腰走到电视旁,从后面摸出一把勃朗宁,稳稳地端起来,横着步子朝门移动。


他移开猫眼上的挡板,意外地看见了芭芭拉一头明亮的姜红色。


“……呃,芭芭拉,对吗?迪克现在不在家。”


红发美人身姿挺拔笔直地立在面前,虽然远没有他高,却气势盖人。


她能站起来了?


“我为你而来,杰森·陶德。”


他几乎要翻白眼了,差点就这么当着一位如此美丽的女士的面,好在一句辛辣嘲讽的“真棒啊”还没吐出口。


“有什么事吗,请问?”


芭芭拉缓缓抬头,下颌微微前伸,杰森可以清楚地望进她的眼睛里:绿色的虹膜簇拥着扩散的瞳孔;他也可以清楚地闻到她的香水:花香下却有烟灰和余烬的灼辣。唔,再看她的脸色,那些如痴如醉、神游天外似乎也可以理解了。


杰森了然地叹气,示意芭芭拉放松:“听着,小姐,我不知道你到底磕了什么,磕了多少,我现在需要你深呼吸,冷静点,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?”


仔细聆听,女士们的旨意。


“什么鬼?”


春日将尽,时日无多。


“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??”


成败之举,在此凡胎。


那绝不是上一次杰森听到的柔和女声,他藏在腰际的枪已经移到身侧,拇指蓄势待发地搭在保险上。


芭芭拉小幅度地左右摇晃,眼皮半垂,柔软的双唇间发出金石相鸣,低沉而坚硬的声音,声带振动,却是三重音效,此起彼伏。


等杰森反应过来的时候,他的四肢已经不能动弹,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还在无望地颤抖转动。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芭芭拉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,女人双唇微张,无声地吐息,乳白的雾从她口中弥散,柔软冰凉地扑散在他眼前,引得脸上汗毛直立。


他用力眨眼,徒劳地想用睫毛拨散浓雾,没想到还起了些作用,重重迷雾后隐约透着轮廓,先是一个长长的锥形物体,然后无数黑色的线朝着四面八方延伸。杰森无助地抬手,便碰到其中一根,就在他的手边,他松松地捻住黑线,指腹感受着其表面的丝绒,迟疑地向前迈步。


顺着线,他在冷湿的雾中穿行。


“回……吧……”


虽然很模糊,但的确是迪克的声音。


麻线快速地从他掌下摩擦而过,留下微弱的热量,杰森加快速度,朝着声源小跑。他能看见迪克的背影了!


“停手……别……”


迪克的声音忽大忽小,带着空旷的回音,杰森尽力侧耳,也没听清什么,但没关系,他已经近了,还有几十步的距离。


想到这儿,杰森的手不再笼着麻线,最后一次触碰:绷紧的麻线蹭过他的无名指尖,震动成一片影子。


他朝迪克伸手,张嘴呼唤;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一个刚才没有的黑影。


时间被定格了,杰森的手垂下一点,脸转向黑影:一个身形娇小的人影,隐藏在斗篷和面纱下,一手握纸,一手执刀;下巴柔和的线条和唇瓣丰满的曲线在半透明的黑纱后时隐时现,成为唯一透露性别的特征。


下一秒,刚刚还端庄如同静物油画的少女就扬起手,黑袍下摆翻滚,卷曲的发丝逃出了帽兜。


匕首白光一闪,挥向迪克毫无戒备的背部;与此同时,一团黑色的东西噗地打在杰森胸口:紧绷的麻线断了,一下子弹在身前。


杰森脑子里那一刻仿佛海水猛地倒灌,充斥着嘈杂的嘤嘤电流声,以至于过了好几秒他才听见另一种绝望的尖叫声——正在撕扯他的声带。


响亮惨烈的尖叫在空间逼仄的楼廊内爆炸,声波传递撞击,加入空洞的回声。


 


半晌,他恢复意识,发现家门敞开,自己跌坐在门槛上,面前的走廊里空无一人,慢慢捂住还张着一半的嘴,喉咙沙哑,头晕目眩。










TBC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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